只有一只眼睛的猫所看到的这个世界,会比两只眼睛的人类看到的东西少一点,还是多一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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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稀客啊。”阿古咽下口中的酒,用浑浊的湿润的沙哑的嗓音向自己的好友打招呼。
此时是午夜24点,距离第二天的零点还有四十分钟,正是地下城原住民疯狂狂欢的时间。
地点是某个不适合小朋友的酒吧深处的小隔间里,即使是冷僻的酒吧,能在这个时间点独占最里面的隔间这种事情,也就只有阿古一人可以做到了。
阿古把桌上倒扣的另一个酒盏翻过来,斟上满满的酒,放在来客面前。
“你知道我不喝酒。”柴犬荆芥把随身的公文包放在一旁,坐好以后,解开衬衫最上方领口的两颗扣子,雪白色的胸毛整齐而平滑的反射着这个小包间里昏暗的灯光。
“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警官大人。”阿古说。银白色的胡须轻轻向上挑起。
“应该是,是什么鱼把你招来了吧?”荆芥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后说。
“喵哈哈哈哈哈哈,多年不见,没想到你居然有了幽默感。”阿古冷笑道,似乎多年的沧桑已经夺走了阿古本就不多的幽默细胞。
“说的在理。”荆芥点头道。
“之前你要找的人,我试着找过了。”阿古压低了嗓音,并不是怕人偷听,而是一种失落的语气在说,“虽然他们都说她就在这个世界,但是尝试了那么多次,还是找不到她的具体位置。那个老太婆也只是笑眯眯的什么都不告诉我。”
阿古说道“他们”的时候,扬起筷子指着天花板。荆芥很清楚地知道他说的“他们”并不是指地上世界的人们,而是更加深层次的知道一切答案的那些人,也就是被称为“神”的存在。
“老太婆已经死了。”荆芥说道,“前两天,我的同事,那个‘老好人’戴恩,外出办案的时候,发现了她的尸体。”
“我知道,她被那个老家伙砍死的时候,我就在她的桌子下面。”
阿古和荆芥谈论的老太婆,就是地下城那个占卜屋的老太婆了。显然两个人都认识她,并且都和她做过交流,想知道某个问题的答案。当然,更加显而易见的是,两个人都没有问出来自己想知道的结果。
“看来你已经知道她要死了。”阿古继续说。
“并不是知道,只是能感受到她的故事在我这里要结束了,仅此而已。”荆芥并不想挑起这个话题,因为马上,面前的这个男人就会变得挑剔起来。
“所以我才懒得和你们打交道,你们这些家伙,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。”阿古说到“你们”的时候,和刚才提到“他们”的表情,是一模一样的。那是众生生来就带有的愤愤然,是被创造者面对自己的创造者时候的不满,是人类面对“神”这一存在的时候常有的满腹牢骚。
“如果我什么都知道的话,我也不会被困在此地了。”荆芥微微垂下头,但是没有表现出一点点低落的情绪。垂头这个动作,只是他习惯性的表现出“人类”应有的“低落情绪”时候的假动作而已。这么多年以来,藏在这个错乱的世界,躲在众多生命之中,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。他抬起头,揉着自己的脖子说,“总之,这也只是我们的自恋而已。”
和其他因为犯罪而被装上狗头的警官们不同,在柴犬荆芥的警服衬衫之中,解开的领口纽扣之下,脖颈与身躯交接的地方,没有一丝手术留下的痕迹,那里是柴犬荆芥最自豪的柔软光滑的毛皮,最天然的闪耀着“神之光辉”的雪白色毛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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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收起你的神之光芒,我的眼睛都要瞎了。”阿古嘲讽地看着柴犬荆芥毛皮上正在闪耀的“神之光辉”,仅有的那只右眼也要闭上了。尖尖的耳朵也很滑稽的向后方扭动着,甚至于毛绒绒的猫尾巴都扬上了桌面,挡在自己脸部面前。
“你知道你做的动作再夸张,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吗?”荆芥收起自己的“神之光辉”,心里暗暗叹息自己居然没有控制自己的神之力量。
“切,鬼才爱你。”阿古呲着嘴笑道,“我可是猫耶”然后哈哈大笑起来,这里的笑声,自然到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到自己笑了,然后尴尬的干咳两声,“如果不是为了报答对她的恩情,我也不会帮你来到这里。”
“可惜这恩情反而把我们,”荆芥说到一半,把我们的们字吞掉,“把我困住了。”
“是你被困住了吧,我可逍遥自在的很。”阿古继续喝着杯中的酒。
“是,你是逍遥自在的很。”荆芥看着面前饮酒的阿古,面前的这个男人。这个外表像猫,内心也是猫的男人,眼睛里确实满是自在的光芒,不是快乐,是真正的逍遥自在的光芒,那光芒,甚至于在另一只瞎掉的眼睛上的息肉上面,都像午后树下的太阳光斑一样跳跃着。
“不过这么久没见你,你一定还是有进展的吧。我听说,最近又有人进来了。”阿古嘟囔着嗓音说。
“是,”荆芥也发出相同的嘟囔声,把后面的整句话咽进了肚子里,“毕竟那两个人是我打开门让他们进来的。”
看到荆芥突然间不做声,阿古也猜到了半分,说道“不会是你放进来的吧?”
阿古看他不做声,叹了口气,继续说“即使那个女孩子对我俩有恩,你也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?”
“嗯。”荆芥平静地继续说,即使自己要说的台词俨然不像一个“神”所能说出的话。
“过多的干预这个世界,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。不过你也看到了,这个世界,已经是一团糟了。神不像神,人不像人。那个老太婆自己愿意放弃这个世界,我还没有放弃,她一定在这里,我从那个世界找到这个世界,从地上世界又找到地下世界,每一次都是差一点就追到她了。如果是对于人类来说,叫做‘错过的缘分’。但是对我来说,她的故事还没有结束。”
“即使她已经死了?”阿古问道。这句话,就和当年他还是一只真的猫咪,面对向自己求助的“神”荆芥时,问的一样。
“即使她已经死了。”这些话,就像宿命一样,印在荆芥的脑海中,慢慢从口中飘出来。“即使她已经死了。你知道我走过了多少个世界吗?每一个世界,她都会救我一次。但是每一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,我都没有赶到,是每一次啊!”
荆芥意识到自己拿酒杯的手正在微微颤抖,酒已经撒的桌子上到处都是。“我不相信我们(神)也有宿命,不相信我们也会有不知道的答案,所以我才一直走下去,走遍所有我能走到的世界。一次一次地去尝试,总有一个世界,我能报答她的恩情。这才是我唯一确定的答案。”
阿古面对突然激动起来的荆芥,也有几分惊讶。曾经自己也是一只饱受人类虐待的小猫,对于人类的感情本也没有那么深切的感受,但是当“神”荆芥向自己请求的时候,它答应了。
“你知道猫对于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印象吗?”阿古又恢复了自己冷淡的说话语气。
“什么?”荆芥的嗓音还是有些呜咽。
“人类总是努力睁大自己的两只眼睛,忙忙碌碌的追寻自己的前方。虽然我只有一个眼睛,却能看到他们背后的一些东西。”
“这就是我找你帮忙的理由啊,你的故事我听过很多。”荆芥也陷入了回忆,“即使在我们本来存在的那个世界,也流传着‘独眼猫阿古’的传说。世人都说独眼猫阿古能看破万物,即使他只有一只眼睛。但是最可怕的不是他的眼睛,而是当他从你身边悄然走过,又突然停下来,口吐人言时,才是灾难的开始。”
“谁让我是个好人呢,看到人类背后的脏东西,好心提醒一下,还是能做到的。”阿古斜着眼睛说,露出邪恶的表情。
“但是对于人类来说,你变成了灾难的源头吧。”
“也有这样的说法。我很荣幸。”阿古对于自己成为邪恶的象征并不在意。
“那么,你在他的背后,看到了什么?”荆芥突然从上衣的口袋中,拿出一张照片。是他的同事“老好人”戴恩的上半身正装照,穿着制服的他已经是狗头的形象了。
“只是照片?我又不是算卦的老太婆。”阿古嘲讽道。明显还是对那个占卜屋老太婆不满。
“仔细看,你应该在别的地方也见过他才对。”荆芥继续说,“那时候,他的头部还是人类。”
“嗯?”阿古眯着眼睛,看着桌上的那张照片,然后发出“哦~”的恍然大悟。
“但是这?”
“这怎么了?”荆芥发觉到阿古仅存的那只眼睛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,紧紧追问,即使他明白,说不定问到了答案,也不一定就是他想要的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阿古回想了一下,“这真的不可能。我知道这个世界很混乱,但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会发生。他的生命数...(改变了?!)”
阿古并没有说完剩下的半句话,然后一切戛然而止。
这个酒吧的最里面的包间一直都是紧闭着房门,外面用木条封的死死的,贴满了各种“禁止入内”的符咒,没有人类可以进得去。
房间内,没有得到答案的柴犬荆芥早已离开。
桌上干干净净,并没有什么下酒的小菜和斟满的酒杯。
只有一只可怜的独眼猫咪孤独地站在桌子的那侧,成为了柴犬荆芥进入这个世界的“穿界门”的它,已经在这里,一动不动地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。
而在它的脑海中,此时正在无限循环的是它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那一幕。
那是3032年的某一天,地上世界,那时候就被称为“老好人”的戴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。今天女儿会从大学回家,要赶回去给她做晚饭才行。
这时,他突然发现办公室内多了一个生物。
那是被曾经的“人类”称之为“猫咪”的生物,只能从电脑中看到的生物。
它突然出现,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没有看到或者注意到它。
它认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,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父亲。
大喊道“快去救她!”
这是阿古在这个世界的故事的开端,也是结束。
因为干涉了人类的命运,它被这个世界的神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,它大张着嘴巴,似乎还想说出更多的警告,却再也发出来任何声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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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场人物:
柴犬荆芥:地下城的警务人员,其实是从其他世界而来的“神”。
独眼猫阿古:传说中带来灾难的独眼猫,其实只是因为偶尔会给人类带来警告之言而已。
戴恩Dane Goodman:当时他的头部还是人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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